2022年，埃隆·马斯克曾向华尔街做出重大承诺，表示将推出特斯拉新款Model Y SUV。当时，特斯拉公司加紧了在德克萨斯州奥斯汀的生产进度，但一系列环境污染问题却在关键时刻差点导致整个特斯拉关门歇业。
特斯拉奥斯汀工厂中用于将金属熔化制作Model Y零部件的巨型熔炉门无法正常关闭，导致大量有毒物质泄漏到空气中，同时使车间温度飙升至37摄氏度以上，工人都无法忍受的程度。
此外，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危险废水，包括油漆、机油和其他化学品，未经处理直接排入城市下水道，严重违反了德克萨斯州环保规定。
在生产提速的关键时期，特斯拉几乎对这些高成本的环境问题采取了忽视态度。结果，这座占地逾1000万平方英尺的工厂——全球规模最大的汽车制造厂之一——连续数月持续向奥斯汀周边环境排放有毒污染物。
此前，这些有关奥斯汀工厂的环保问题从未被披露过，后来被《华尔街日报》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德州监管机构与特斯拉之间的电子邮件记录，以及对特斯拉前雇员的采访包括一份由举报人提交给环境保护署的备忘录，所有的问题才得以公开。
《华尔街日报》调查后发现，特斯拉高层早就掌握了这些问题，但经常选择使用短期修补方案，以避免生产进度放缓。前雇员透露，他们担心在内部提出环保隐患可能会失去工作，因为高层并不认为这些问题是“任务的核心关键”——作为公司的掌舵人，马斯克早就为此事定下了基调。
据这些特斯拉前雇员称，马斯克要求员工加快行动，同时在公开场合频频抱怨不必要的环保法规正在扼杀美国经济。
如今，这位世界首富掌握了更大的权力。在竞选期间，马斯克与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结成紧密结盟，并于11月12日被任命为新成立的“政府效率部”（“DOGE”）的联合负责人。
马斯克宣称，他相信能够从联邦预算中削减至少2万亿美元，其中包括裁减监管机构的政府职位。虽然目前尚不清楚这将对美国环保署产生何种影响，但一些与马斯克长期合作的人预计，他将尝试削弱环保监管法规——尤其是那些可能影响特斯拉公司利益的规定。
“我们终于获得了删除那些阻碍大众福祉的繁琐法规的授权。” 特朗普在宣布这一消息后，马斯克随即在推特上转发并评论。
对于此事，特斯拉和马斯克均未作出回应。
上图是前特斯拉员工提供的视频，奥斯汀的特斯拉工厂废水正排入科罗拉多河。
下图是今年11月，特斯拉位于德克萨斯州的超级工厂仍在建设中……
作为电动车领域的开拓者，马斯克一度被视为环保先锋。他曾公开表示，特斯拉的使命是“保护地球上的生命”。特斯拉也确实是美国最大的电动车制造商。然而，美国联邦和州政府的文件显示，马斯克的商业帝国却屡次违反环保法规，形成了一种持续违规的模式。
根据《华尔街日报》对环保署合规数据库中非正式执法行动的分析，过去五年中，特斯拉位于加州弗里蒙特的工厂因违反空气污染法规收到的警告次数，仅次于雪佛龙在里士满炼油厂的违规记录，几乎超过了其他任何加州公司。
今年，加州监管机构指出，特斯拉弗里蒙特工厂在过去五年间共违反空气污染排放许可证112次，并多次未能修复减少排放的关键设备，导致数千磅有毒化学物质排放到周边社区。“尽管进行了大量沟通，但特斯拉的努力仍不足以杜绝这些违规行为，” 湾区空气质量管理局在治理令中写道。特斯拉对此在州诉讼程序中予以否认。然而，自治理令发布以来，监管部门又向特斯拉发出了75份额外的违规通知。
此外，马斯克的火箭公司SpaceX在德克萨斯州也多次因环保问题与监管机构发生冲突，在佛罗里达州则遭到社区的反对，理由是发射活动可能对当地生态环境造成破坏。近期，联邦监管部门对该公司处以罚款，称其未经许可将约26.2万加仑的发射废水倾倒至德克萨斯州的湿地。SpaceX对此表示否认。
知情人士透露，遵守环保法规并非特斯拉管理层的优先事项。特斯拉将硅谷“快速行动、打破常规”的理念带入了汽车行业，而马斯克则将各种法规视为创新的绊脚石，认为它们会拖慢工作进度。
在奥斯汀工厂，管理层有时无视员工对环保问题的警告。据前员工表示，有些员工担心，如果因环保问题拖慢生产进度，可能会面临解雇风险。
一名负责奥斯汀工厂环保合规的特斯拉员工表示：“特斯拉多次要求我向政府撒谎，以避免履行环保合规措施的费用，从而继续运营。”这段话出自该员工在2024年写给美国环保署（EPA）的备忘录。这份备忘录已被《华尔街日报》审阅后引用。
这名员工向EPA提交了一份详细的备忘录，指控特斯拉存在多项环保违规行为。备忘录中包括数百页的州监管文件、照片和视频，所有这些材料都被《华尔街日报》核查过。据知情人士透露，本月早些时候，美国环保署刑事执法部门和德州环境质量委员会（TCEQ）已对这名前员工的指控展开初步调查。
知情人士还称，数名员工因拒绝签署保密协议并保持对公司内部环保及其他违规行为的沉默，而选择离开特斯拉。然而，这些员工均未获得任何遣散补偿。
特斯拉一直是监管机构关注的焦点。2024年6月4日，奥斯汀水务管理部门通知特斯拉，称其未经适当的pH值处理便向污水系统排放了超过9000加仑的废水，违反了城市排放许可。上述信息来源于通过公开记录请求获取的文件。8月30日，TCEQ再次向特斯拉发出通知，指出其存在五项违规行为，包括超标排放某些空气污染物且未如实申报。
环保律师指出，州监管机构通常依赖企业自行报告环保问题，并且鲜少对违规企业处以罚款或采取其他惩罚措施。环保律师林恩·格雷森表示：“执法的核心理念是创造一个企业能够恢复合规的环境，而非通过严厉处罚让他们不敢自我报告。”
2021年，埃隆·马斯克将特斯拉总部从加州迁至奥斯汀，原因是德州的税收优惠、较少的监管限制以及整体的政治环境。与大多数州类似，德州的环保监管机构依据《清洁空气法》和《清洁水法》等联邦法规监督企业合规情况。
就在总部迁移的前一年，特斯拉售出了将近50万辆汽车，销量迅猛增长。然而，马斯克的目标远不止于此。他计划每年实现超过50%的销量增长，最终在2030年达到年销2000万辆的目标。德州超级工厂是这一计划的关键部分，特斯拉为此设定了每周生产5000辆Model Y的目标。
奥斯汀的超级工厂几乎占地一英里，规模宏大，尤其是铸造车间尤为引人注目。铸造车间内，约30英尺高的熔炉用于将铝熔化，再通过巨型压铸机将其模铸成汽车零部件。
熔炉的温度可高达约1200度，但在2022年，熔炉的炉门却因故障无法闭合，导致一系列环境和安全问题。
几个月间，熔炉门始终敞开着，而汽车生产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前员工透露，这样的故障通常会导致熔炉消耗更多燃料，并增加烟囱排放的污染物。他们还提到，整个工厂经常笼罩在烟雾中，地面温度一度飙升至接近100度！
到了2022年初秋，德州环境质量委员会（TCEQ）的一名监管员来到特斯拉工厂进行现场检查。特斯拉的员工使用了一套“精心设计的手段”来掩盖问题。据一份提交给环保署（EPA）的备忘录显示，员工调整了熔炉的燃料输入量，并临时关闭了炉门，从而使工厂顺利通过了关键的排放检测。
上图是加州弗里蒙特的特斯拉工厂，工人们正在忙着焊接车辆车身。
备忘录指出，管理层深知此次检测并不能真实反映“实际运行状态”，但这一操作确实奏效，工厂最终获得了合格评定。然而，在检查结束后，燃料输入量又被调回到之前的设置。据前员工透露，那个炉门在检查后又拖了好几个月才彻底修复。
2024年8月，德州环境质量委员会因燃料使用问题向特斯拉发出违规通知。TCEQ的文件显示，在监管机构发出通知时，特斯拉基本上已经解决了相关问题。
根据《华尔街日报》通过信息公开请求获取的资料，TCEQ总共对特斯拉奥斯汀工厂进行了15次调查，其中14次与空气排放有关，另有1次与废弃物处理相关。
2022年春天，随着超级工厂逐步投产，特斯拉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命名为“赛博牛仔大会”，以纪念新工厂的落成。
为了迎接约1.5万名宾客，其中包括投资人和像哈里森·福特这样的贵宾，工厂工人忙着将机械公牛搬入会场，还把厂区地板擦得锃亮，整个工厂洋溢着热闹的氛围。
然而，在这场盛会的背后，一些环境工程师和特斯拉员工却对一个约六英亩、呈三角形的“蒸发池”感到忧心忡忡。这个池子用于储存建筑废水、化学泄漏物以及喷漆车间的废水。
据前员工透露，池中充满了有毒物质，如硫酸和硝酸，水面因藻类滋生而呈现绿色，并散发出类似臭鸡蛋的气味。有员工甚至发现池中漂浮着一只死鹿。在某些情况下，特斯拉未经奥斯汀市水务局的许可，直接将未处理的池水排入下水系统。
在派对举办期间，特斯拉已经主动向奥斯汀市水务局报告了相关问题。为了解决这个“眼中钉”，他们雇佣了一队承包商，将池中大部分水抽出装载到卡车上，运到马路对面，并获得许可将这些废水排入下水系统。
奥斯汀水务局在声明中表示，他们随后通过邮件向特斯拉发出了一份违规通知，要求公司每月召开会议，以防止进一步的违规行为。水务局还提到，他们与工业客户致力于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以共同保护城市的污水处理设施。
在暴雨天气下，特斯拉有时会将厂区外混有泥土和化学物质的污水排放出去，这导致科罗拉多河约四分之三英里的河段变成泥浆般的褐色，河面布满污物。据《华尔街日报》查看的照片和视频证实确有此事。
一名前员工在提交给环保署的备忘录中写道，特斯拉的一位高级土木工程师“在2022年多次承诺要修复暴雨排水系统”，但“从未真正指示进行任何实质性的修复”。相反，据《华尔街日报》查阅的备忘录显示，特斯拉只是定期使用高压水和吸污车清理排水系统。
即使在没有降雨的情况下，超级工厂在制造汽车的过程中也会产生大量工业废水——根据供水部门的统计数据，目前每天约有50万加仑。此外，与大多数公司一样，特斯拉在处理这些废水时必须遵守一系列规定。
白天，工厂各处的废水会被收集到三个大型储水罐中，在排入当地下水道系统之前，大部分污染物应在此被过滤掉。
尽管特斯拉多次向监管机构保证其处理系统运转良好，但根据州监管机构的说法以及《华尔街日报》审阅的一些电子邮件，这一系统并未完全分离污染物。一封2022年4月的邮件以及前员工的说法进一步披露了这一问题。
为了解决这一状况，公司安排了一名员工手动检测废水。这是根据提交给环保署的备忘录和前员工的描述得知的。然而，尽管采取了这些措施，废水中污染物的浓度仍然超出了特斯拉许可证允许的标准。根据州监管机构发给特斯拉的邮件显示，9月9日至11日期间，特斯拉向奥斯汀的下水道系统排放了25.9万加仑的碱性废水。奥斯汀水务局在声明中指出，这次排放并未对鱼类或其他水生生物构成威胁，并表示特斯拉“在所有预处理系统安装并正常运行之前，并未获得废水排放的许可。”
上图为2022年一位特斯拉前员工提供的一张照片，显示特斯拉蒸发池中的大部分水已经被移除。
下图同样是2022年，这位前员工还提供了一张照片，显示一条从特斯拉蒸发池通向排水点的临时管道。
9月20日，奥斯汀水务部门向特斯拉发出了两份违规通知，原因是特斯拉废水的pH值超出了许可证的允许范围。这一信息来源于州监管机构的说法以及奥斯汀市通过公开信息请求提供给特斯拉的邮件。
几天后，情况进一步恶化。根据备忘录和前员工的透露，一家特斯拉聘请的外部实验室在检测废水时发现，锌含量已超出许可证规定的标准。环保人员随即将这一情况通报给了奥斯汀水务局。
在此过程中，特斯拉管理层曾要求一名员工试图游说监管机构，希望对方不要将此次违规视为“重大不合规”事件。然而，这名员工拒绝了这一请求。备忘录显示，该员工并未按照管理层的要求行事。
到了11月底，特斯拉再次要求这名环保人员与奥斯汀水务局联系，但该员工再次拒绝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