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当今世界最火的企业家埃隆.马斯克说:在三国时期的战争中,我相信中国损失了大约70%的人口,他们经历过残酷的内战(后面还很长,主要是说中国和美国都是不喜欢侵略别人的伟大国家,咱们不赘述了)。
看来,三国时期中国人口锐减,是全世界出了名的。
那么,三国时期的人口,是不是真的如马斯克所说,损失了这么多呢?如果是,那为何会损失这么多呢?
三国时期人口减少情况
计算三国人口减少的情况,主要是比较三国前与三国结束后的人口数量。
汉桓帝永寿二年,也就是156年,是三国之前最后一次人口统计数据记载:户1607906;口50066805,有零有整,人口5006万多。(目前许多资料引用将近6000万的人口数据,实际为西汉后期的数据,不应采信)
三国后期呢?
唐朝人杜佑在结合各类史料后,认为,263年灭蜀时,“通计户”(算上了投降的蜀国和当时还没被灭的吴国人口),“户1473433;口7672881”。同样有零有整,人口只剩下767万了。
算起来,人口数量只有过去的15%,损失了85%!
实际损失看起来比马斯克所说的70%还要高得多!
统计的偏差
人口统计有偏差,一直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而汉末三国时期,这种偏差特别大。
对中国人口史有深入了解的历史学家葛剑雄则指出:当时官方户籍资料反映的数字,至少漏算了以下3个方面。
1、世家豪强荫附下的大量户口,没有纳入统计。
天下大乱,自耕农几乎没有保全自己的能力,多躲到世家豪强的庇荫下。
而三国时期,尤其魏国、吴国,都优待大族,纵容大族。
东吴以江东大族为立国的社会基础,为了拉拢江东大族,大族下的屯田客不必向国家缴纳租税和服徭役。
有的大族“僮仆成军,闭门为市,牛羊掩原野,田池布千里”,皆为私人财产,其下的大量户口因无需承担国家赋税徭役而不被统计。
魏国的情况比东吴稍好,但“魏氏给公卿已下租牛客户数各有差,自后小人惮役,多乐为之,贵势之们动有百数”,同样占据了大量没有被纳入国家统计范畴的人口。
而在司马家掌魏政后,进一步“优容士族”,进一步增加大族的经济特权,使这一情况越发严重。
2、屯田生产者不纳入郡县编户。
汉末三国时期,各方都大力发展屯田:魏国在淮南、中原大量屯田;蜀国在汉中屯田;吴国在沿江屯田···
这些屯田,都属于国家战略级别,规模非常大,持续时间非常长(几乎伴随政权始终)。
这些屯田客,不被纳入郡县编户,因此,也没有被纳入人口统计范畴。
3、有许多少数民族人口没有被统计。
三国时期,各方都统治了大量少数民族。
曹魏有内附的南匈奴、鲜卑、乌桓等;蜀国有南中少数民族、宕渠板楯蛮等;东吴则有大量山越。
其中,许多少数民族,都成为这些国家国防的重要力量。尤其是东吴,据统计,山越兵占到了23万总兵力的60%。
但是,这些人口,除“羸者补户”,投入农业生产者外,其他保留自身生产生活方式的“非农业人口”则没有别纳入统计范畴。
因此,在人口史方面公认学术水平最高的葛雄剑先生认为,汉末三国时期人口的谷底,应不是767万,而是2300万左右。
也就是说,三国时期人口,只为此前的46%,减少了54%左右。
减少了54%,也很夸张了!
全方位的破坏
汉末乱世,多个富庶地区遭到全面、毁灭性破坏!
1、洛阳地区。
洛阳,东汉的都城,人口数百万,是当时全球人口最密集的城市。
乱世开启,董卓迁都,驱逐洛阳数百万口随迁,步骑兵驱逼,迁徙人口互相践踏,饥饿抢劫,积实满路。
2、关中地区。
长安为西汉首都,也是大城,洛阳迁徙幸存者抵达后,人口也比较密集。
李傕、郭汜击败王允,攻入长安后,军纪既坏,又野蛮报复,“放兵略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藉”,剩下的人“人相食啖,白骨委积,臭秽满路”。
此后,李傕、郭汜等人又陷入内讧。
内讧前,三辅地区尚又数十万户。
内讧时期,长安城空40多天,身体强的四散逃荒,走不动的彼此相食,“二三年间,关中不复有人迹”!
3、南阳地区。
南阳,是汉光武老家,是东汉的“特区”,东汉第一大郡,户口数百万,十分富庶。
袁术割据南阳期间,骄奢淫逸,无限度搜刮、破坏,竭泽而渔。
结果,最富庶的南阳经济上不能自给,袁术退出后,割据此地的张绣要依靠荆州刘表提供军粮才能生存!
后来,南阳地区百姓不堪曹操征发调度起义,曹仁“屠宛”,再次给南阳毁灭性打击!
4、徐州地区。
徐州,古齐鲁之地,自古百姓殷实,谷米丰盛。
然而,陶谦惹了曹操!
曹操为报仇,东征徐州,攻下10余县,一路破一城屠一城,杀人数宛,泗水被尸体堵塞得不能流动。随即,曹操粮尽而退。
次年四月,曹操又来,再次攻陷徐州5城,略地到东海、琅琊郡,一路上鸡犬不留,墟邑不再有行人走路!
5、兖州地区。
兖州,是曹操的根据地。
然而,在曹操与吕布争夺兖州时期,兖州也出现“末日景象”。
曹操与吕布在濮阳相持百余日,胜负未分,最终因为蝗灾起,大家都没得吃的了而各自退军。
当时,谷一斛50余万钱,人相食···
曹军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程昱在军粮中“杂以人肉脯”!
最后,曹操逼走吕布,围攻张超于雍丘,城破,“屠之”!
6、江淮地区。
江淮地区,当时也是富庶之地。寿春、九江,皆为富庶名城。
袁术祸害完南阳后,又来到了江淮地区。
经过袁术高消费破坏后,“江、淮间空尽,人民相食”···
后来,曹操与孙权争夺淮南,由于担心孙权掠夺人口,曹操下令将淮南人口悉数北迁,不过,这些人口最终选择南渡归附了孙权···
如此,淮南地区,一度成为“无人区”。
总之,东汉的繁华、人口密集地区中,有许多都遭受到毁灭性打击,这是一场几乎波及天下的大灾难!
相比之下,倒是“失败者”袁绍所据的冀州、幽州等地,“自守贼”刘璋、刘表所据的益州、荆州等南方地区,受到的战乱波及略小···
汉末乱世,屠杀是十分常见的。
这种灭绝人性的屠杀,分为三种。
1、屠城;
曹操无疑是此中最典型的代表。
征陶谦,一路屠城,泗水为之不流!
曹操讨灭张超,破雍丘,“屠之”。
曹操讨伐吕布,“屠彭城”。彭城,可是古之名都呀!
夏侯渊、徐晃讨伐太原贼,“屠其城”···
夏侯渊征陇西,屠兴国;屠袍罕···
曹操征张鲁,路遇武都氐反抗,“攻屠之”。
曹仁镇压宛城叛乱,“屠宛”。
此外,袁绍、孙权,也都有剧烈的屠城纪录。
袁绍讨伐黑山贼,“皆屠其屯壁”···“斩首数宛级”···
孙权破庐江李术,“屠城”。
2、屠降;
屠降方面,曹操又是一个典型。
最惨烈的一次是:官渡之战后,曹操“斩首七万余级”,多为降卒。
之所以如此,第一个原因大约与粮食不够有关。
一个“反面”例子是:关羽“水淹七军”后,将于禁及其降卒三万俘至江陵,导致粮食困难加剧,“擅取湘关米”···
不仅如此,曹操还将“屠降”以法令形式规定下来:围而后降者不赦!
曹操征马超时期,曹丕留守,程昱参军事。有响应田银、苏伯的千余人请降,“议者皆以为宜如旧法”,全部不赦!
可见:“围而后降者不赦”,“不赦”者绝不仅仅是领头者,而是···全体!
至于原因,则正如程昱所槊:故围而后降者不赦,以示威天下,开其利路,使不至于围也···
3、掠夺屠杀。
汉末三国时期,还有一种屠杀,不为攻城掠地,只为了掠夺!
比如,李傕、郭汜等人奉命过关东,“所过虏略,至颍川、陈留而还”,“乡人留者多见杀略”。
而对当时的百姓来说,即便有幸躲过了屠刀直接的杀戮,也很难逃过战乱带来的次级杀害!
战乱引发的生存危机
战乱,意味着无法正常从事生产。
如此,食物紧缺。
食物紧缺,军阀自然要优秀照顾自己的军队,那可是自己的命根子!于是,让军队加强掳掠!
如此,粮价飞涨,百姓多饿死!
汉献帝东归时,连宫女都有多饿死者,何况他人呢?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人间惨相!
流行病
此外,汉末时期,瘟疫也十分严重。
曹植曾有诗: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曹丕在给好友吴质的信中提到”当年大疫,亲故多离其灾“···
建安七子中,除孔融被杀、阮瑀早卒外,其余”五子“皆于217年同时去世,被认为与瘟疫有关。
而吕蒙、孙皎、蒋钦,三位吴将(吕蒙规划中四主将中的三个),都在220年集体去世,也被认为极可能与瘟疫有关。
显然,”建安七子“、”曹丕亲故“、”东吴名将“,在当时都是”上流人士“,其生存条件、卫生条件皆是”顶流“,他们尚且无力抵挡瘟疫的侵袭,何况一般百姓呢?
大迁徙:“雄才大略”背后的代价
生存艰难、瘟疫流行,偏偏又遇上了”雄才大略“。
官渡之战前,曹操迁黄河沿岸东郡等地之民内徙,以免为袁绍所得。
赤壁之战后,曹操又企图迁徙淮南民到内地,引发淮南民集体逃到东吴。
汉中之战前后,曹操先是迁徙三巴地区人民到汉中,又将汉中民北迁;随后又将武都氐北迁···
曹操的举措,可谓大手笔,确保其争取到当时最宝贵的资源:人口!不可谓不是雄才大略。
当然,玩人口迁徙,也不是只有曹操,实际上,是英雄豪杰们共同的“雄才大略”。
诸葛亮北伐、姜维北伐,也曾多次掠当地人口而还;孙权攻庐江、江夏,也曾掳掠人口而走···
雄才大略,精彩纷呈!
但是,雄才大略的背后呢?
试想一下,几万、几十万人,本就没有什么余粮,却要拖家带口,千里迁徙,这是多么惨痛的事情呀!又有多少人会死于迁徙途中呢?
即便没有死于迁徙途中,到了新地方后,从耕种到丰收又需要一年,期间没有耕种基础,没有余粮,吃什么?
更不必说,在瘟疫盛行的时期,这样的人口大规模迁徙,自然是进一步加剧瘟疫的传染!
英雄雄才大略背后,是多少家庭的泪水与血水!
三国的故事,精彩纷呈。
您可以仰慕三国英雄的事迹,但是,不要羡慕他们所处的时代!
和平年代,即便有时看起来有些缺乏波澜,但它永远是最好的年代。